观澜亭｜楚考烈王灭鲁：“问鼎中原”的最后倔强

5月18日，国家文物局发布安徽淮南武王墩一号墓考古发掘以及文物保护重要成果，墓主人基本锁定为战国晚期楚国考烈王熊完（或元）（公元前290年-公元前238年）。

自4月16日国家文物局在安徽淮南发布“考古中国”重大项目进展以来，武王墩墓考古新发现备受关注。如今，武王墩主墓基本确定为“楚考烈王墓”，算是初步有了结果。同时，也让人联想到楚国、楚考烈王和古代山东扯不断的关系。

楚国是一个有故事的诸侯国，我们今天所熟悉的风马牛不相及、毛遂自荐、歃血为盟、问鼎中原、画蛇添足等成语和典故，都与楚国有关。

在一般人印象中，楚国和古代山东距离较远，楚成王熊恽使与齐说“风马牛不相及”，就言这种距离之远。其实不然，像楚国最后的国都在安徽寿春，离山东枣庄只有300多公里路程。

楚国在楚考烈王时期，更是干了一件影响古代山东的大事。《史记·世家第三·鲁周公》载：周赧王五十四年（公元前261年），楚国乘秦、齐、韩、魏、赵诸国兼并混战之机，发兵攻打鲁国，攻占徐州（今山东微山东北）。楚考烈王八年（公元前256年）灭鲁，迁鲁君于莒（今山东莒县），鲁亡。楚考烈王灭了延续800多年的鲁国，这是战国时期的大事件。

在灭鲁国之前，公元前261-公元前256年间，楚国还灭了在今山东邹城的邾国。邾国是西周至春秋战国时期的诸侯国，立国近八百年，历二十九代国君。

在灭鲁前170年，楚国还曾灭莒。楚简王元年（公元前431年），“北伐灭莒”。莒国是周朝由周天子分封的一个在东部的诸侯国，初为嬴姓，后为己姓，是山东东夷中最强的古国，传二十三世，立国600余年。

不单是灭掉古代山东的莒邾鲁等诸侯国，据史料统计，楚国是春秋战国时期灭国最多的诸侯国——比最后一统天下的秦国还多。楚国灭国数量大致在40个到60个之间，包括一些小国如麋、彭、鄢、胡、应、莒、邾，以及一些大国如鲁、宋、越、陈、蔡等。

楚国的征伐，完全是和秦国一个节奏，欲一统天下诸侯国。这次武王墩一号墓发掘发现的“鼎”，是一次重要历史见证。5月19日，武王墩考古实验室负责人张治国在直播中表示，经过实验室内的再次测量，发掘的铜鼎口径达到88.9厘米，超越此前1933年出土于安徽寿县李三孤堆楚幽王墓的“楚大鼎”。“楚大鼎”高113厘米，口径87厘米，重400公斤，被奉为国宝，是2014年12月13日我国首个国家公祭日上的国家公祭鼎原型，也是首批禁止出国出境的国宝。

鼎是中国古代青铜文化的代表，象征着国家政权和王权的至高无上。古代有“列鼎制度”，周代的礼制规定：天子用九鼎，诸侯用七鼎，大夫用五鼎，士用三鼎或一鼎。到了东周，则是天子、诸侯用九鼎，卿用七鼎，大夫用五鼎，士用三鼎或一鼎。鼎以及伴随的其他铜器如簋等都是“礼器”，在“礼不下庶人”的周代丧葬制度中，是贵族的专利品。这次武王墩一号墓出土了超过150件（组）青铜器，其中“九鼎八簋”的制式彰显了商周礼仪和“武王墩”墓等级。

武王墩一号墓“九鼎八簋”的出土，也让古代楚国“问鼎中原”的野心再次大白于天下。我们今天常说的“问鼎中原”一词，源出“楚子问鼎”，故事见载于《左传·宣公三年》和《史记·楚世家》：公元前606年，楚庄王伐陆浑(今河南嵩县北)之戎，一直打到洛水边，“观兵于周疆”，在周都洛阳陈兵示威。周王派王孙满去慰劳，庄王竟问“鼎之大小轻重”，意欲移鼎于楚。王孙满说“九鼎过于巨大，加之年代久远，重量无法估计”，楚庄王对这个回答显然不满意，答道“只要折下楚国士兵的勾，就足够铸造九鼎了 ”。

王孙满说：“统治天下在德不在鼎”，言外之意，周天子之所以做天子是因为他的德行而不是因为九鼎，楚庄王一时哑口无言，退出了周疆，但楚国北上争霸的行为并未中止。

周初，楚国方圆只有50里，占有今天河南西南部和湖北北部的一小块地方，资源贫乏，文化落后，遭到中原各国和周边姬姓国的鄙视，但一代代楚国国君励精图治，国力不断增强，楚国巅峰时期的领土面积高达150多万平方公里，从一个小国不断发展成为当时面积最大的诸侯国，实力和秦齐不相上下。

楚庄王是春秋五霸之一，公元前613年-公元前591年在位，这是楚国最强盛的时代。“楚子问鼎”的典故，显示了楚庄王觊觎周室之意，他的雄心壮志也为后世楚王所继承。谈到战国，人们常说“战国七雄”齐楚燕韩赵魏秦，但当时核心国家其实就三个：秦、齐、楚，这三个国家的动向，决定着整个战国时期的局势。

新的考古发现证明，春秋战国时期，中国最先进的刺绣技术、冶炼技术都是来自于楚地。这次武王墩一号墓已提取漆木器、青铜器等编号文物超过千件，其中漆木器的数量种类繁多，工艺精湛，风格独特，这都是楚国实力的展示。

但到楚怀王熊槐（？-公元前296年）时期，楚国命运发生转折。怀王对虎狼之国秦国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屡屡上秦国的当而不吸取教训，性格上过于优柔寡断。后来怀王被骗至秦国，并最终冤死于秦国。战国“三强之一”的楚国，在楚怀王手里由胜转衰。

楚怀王之后是楚顷襄王时期，楚国在秦国侵犯下不断失地。顷襄王二十一年（公元前278年），秦军破郢，楚顷襄王败走城阳（今河南息县西），后迁都于陈城（今河南淮阳）。然后是楚考烈王，即本次挖掘中的武王墩一号墓的墓主，完成迁都钜阳、寿春之战、邯郸之战、救赵却秦、灭亡鲁国等大事，楚国一度复兴，但已经是强弩之末，这时楚国之所以国土面积向东北方向的古代山东拓展并灭鲁，完全是因为秦国占领了楚国西部后的无奈之举。“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当时楚国还是比鲁国要强。

观察可以发现，楚国灭掉的鲁、宋、陈、蔡等大国和鄢、胡、应、莒、邾等小国，在方位上，都在今天的河南和山东，即中原和中原周边，这就显示出楚国一以贯之的“问鼎中原”战略倾向。楚考烈王灭鲁的时间属于战国晚期，但鲁国范围临近中原，反映出楚国这一时期依然对中原怀着渴望。因此可以说，楚考烈王灭鲁显示了楚国“问鼎中原”的最后倔强。

楚考烈王公元前256年灭鲁时，秦国已经赢得了长平之战（公元前260年）的胜利，秦国一统天下的趋势已经难以阻挡。32年之后，公元前223年，秦将王翦、蒙武继续进攻，攻入楚都寿春，虏楚王负刍，楚国灭亡。

（大众日报·大众新闻客户端记者 周学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