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孙通：乱世圆治世方的“圆滑”官僚之不足挂齿

国学成语，浓缩历史精华；曲径通幽，遇见不一样的“中国”。

本期国学成语故事的主人公是现代人比较陌生的西汉初年的官吏——叔孙通，他事迹见于《史记·刘敬叔孙通列传》。

人们常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叔孙通之所以能有幸跻身司马公的《史记》，就在于他情商高，懂得如何伺候不同的“老板”。

叔孙通曾“服务”秦二世

叔孙通是薛县（今山东滕州）人，因为知识渊博、文笔好，秦时被征为待诏博士。

几年后，陈胜吴广领导的大泽乡起义爆发，消息传到咸阳，秦二世很紧张，叫来博士、儒生们征询意见和建议。

众儒生纷纷表示、一致认为这是“聚众造反”，应当派兵讨伐。胡亥一听非常恼怒，脸色十分难看。一旁察言观色的叔孙通见状连忙上前说：“他们说的都不对。现在天下一家，拆掉了郡县城池，销熔了天下兵器，以示不复使用。且当今明主在上，法令在下，人人奉职、四方辐辏，哪儿有敢造反的。不过是一伙偷鸡摸狗的强盗罢了，何足置之齿牙间（何足挂齿）。”

秦二世一听非常高兴，但还是有点不放心，再次追问到底是叛军还是强盗。儒生博士们有的说是叛军、有的说是强盗。

秦二世生气了，命令御史逐个审查，说造反的下狱之罪，说强盗的免罪，并特地重重封赏了叔孙通。

退朝后，叔孙通走出大殿，其他儒生尾追而来，纷纷指责叔孙通阿谀奉承。叔孙通苦笑着说：“你们不知道，我也差点落入虎口啊。”

回到家后，叔孙通打点行囊急急回了老家。此后，他先是投奔楚军，后归顺刘邦。

制定朝会礼仪，奠定皇家威严

一直以来，叔孙通都是儒生打扮，投奔汉军后，得知刘邦不喜欢儒生，他赶忙换成了楚人的装束，刘邦很高兴。

投奔刘邦时，尾随而来的儒生有上百人，但他一个也没有推荐，而推荐了做过强盗的壮士们。

儒生们埋怨他太不够哥们意思，叔孙通笑了说：“现在天下大乱，整天打打杀杀的，你们有这本事？别着急，我不会忘了你们的。”

公元前202年，刘邦打败项羽，被诸侯拥戴称帝。庆功宴上，群臣饮酒作乐、评功摆好，渐渐地就大喊大叫，乱作一团，还有的情绪激动，拔出剑来乱砍一气。见此情形，刘邦非常生气，但又不好发作。

叔孙通见状，找到刘邦说：“这些人粗野惯了，得立规矩。我想为您制定一整套朝堂礼仪约束他们。”刘邦同意了，但指示说要“简单易行”。

公元前200年，长乐宫建成。10月，朝会开始，仪式如下：

先平明（天亮时），谒者（司仪）治礼，引以次入殿门，廷中陈车骑步卒卫宫，设兵张旗志。传言“趋”（小步跑）。殿下郎中侠陛，陛数百人。功臣列侯诸将军吏以次陈西方，东向；文官丞相以下陈东方，西向。大行设九宾，胪传。于是皇帝辇出房，百官执职传警，引诸侯王以下至吏六百石以次奉贺。

见到如此架势，“自诸侯王以下莫不振恐肃敬。至礼毕，复置法酒。诸侍坐殿上皆伏抑首，以尊卑次起上寿。觞九行，谒者言‘罢酒 ’。御史执法举不如仪者辄引去。竟朝置酒，无敢喧哗失礼者。”

礼毕，刘邦大悦说：“我今天才知道当皇帝的尊贵啊。”随即封叔孙通太常之职，赐黄金500斤。

叔孙通没有忘记诺言，请求刘邦封赏跟随自己多年的儒生们。刘邦随即封儒生们为郎。接着，叔孙通又把500斤黄金分发一空。儒生们感激涕零，称叔孙通“圣人”。

极力劝阻刘邦废长立幼

得了皇帝欢心，不愁升官发财。公元前198年，刘邦升叔孙通为太子太傅。

前文说过，刘邦称帝不久，决定废长立幼，让美人戚姬生的赵王如意替代太子刘盈。

叔孙通劝谏说：“从前，晋献公以骊姬之故废长立幼，晋国动乱几十年，受到天下人耻笑。秦朝因为不早早确定扶苏为太子，结果让赵高钻空子诈立胡亥，导致亡国。现在太子仁孝，天下都知道，吕后和您同甘共苦几十年，怎么可以背弃呢？陛下如果真的这样做，我宁愿先死，以颈血染地。”

刘邦理屈词穷，只好说：“你不要这样，我就是随便说说。”叔孙通说：“太子是天下之本，国本一摇则天下震动，这怎么能开玩笑。”刘邦假意应允说：“我听从您的意见。”

结果大家都知道了，在刘敬、叔孙通等众臣的极力劝阻和留侯张良的妙计下，刘邦最终不得不打消了废长立幼的念头。

刘邦去世后，叔孙通开始辅佐孝惠帝，并应孝惠帝的要求，制定了关于宗庙的礼仪法规及其他诸多礼仪制度，包括后世流传的给宗庙进献新鲜果品（当时是樱桃）的礼仪，也是叔孙通倡议施行的。

同样一个叔孙通，秦二世时阿谀奉承，汉高祖时则直言劝谏，不惜生命。原因就在于他知道怎么服务于不同的老板。

行文至此，为读者朋友们奉上宋代大文学家司马光《资治通鉴》中的话：

“天下有道，君子扬于王庭，以正小人之罪，而莫敢不服；天下无道，君子囊括不言，以避小人之祸，而犹或不免。党人生昏乱之世，不在其位，四海横流，而欲以口舌救之，臧否人物，激浊扬清，撩虺蛇之头，践虎狼之尾，以至身被淫刑，祸及朋友，士类歼灭而国随以亡，不亦悲乎！夫唯郭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申屠蟠见几而作，不俟终日，卓乎其不可及已！”

换句话说，司马公告诉后来人，一个王朝快崩溃之时，与其逞口舌之快遭受污辱和刑罚，不如耐心保存实力，任它烂掉再说，别做白白的牺牲。

由此看来，司马光还是很滑头的。

国学经典欣赏：

汉十二年，高祖欲以赵王如意易太子，叔孙通谏上曰：“昔者晋献公以骊姬之故废太子，立奚齐，晋国乱者数十年，为天下笑。秦以不蚤定扶苏，令赵高得以诈立胡亥，自使灭祀，此陛下所亲见。今太子仁孝，天下皆闻之；吕后与陛下攻苦食啖，其可背哉！陛下必欲废適而立少，臣原先伏诛，以颈血汙地。”高帝曰：“公罢矣，吾直戏耳。”叔孙通曰：“太子天下本，本一摇天下振动，奈何以天下为戏！”高帝曰：“吾听公言。”及上置酒，见留侯所招客从太子入见，上乃遂无易太子志矣。

——《史记·刘敬叔孙通列传》

（大众日报·大众新闻客户端记者 武宗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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