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澜丨沪青“双城记”
体娱场 | 2024-08-24 10:37:51
来源:大众·半岛新闻
□于美德
“那是最美好的时代,那是最糟糕的时代;那是睿智的岁月,那是蒙昧的年月;那是信心百倍的时期,那是疑虑重重的时期;那是阳光普照的季节,那是黑暗笼罩的季节;那是充满希望的春天,那是让人绝望的冬天;我们面前无所不有,我们面前一无所有……”思及我在上海、青岛两城的生活,脑海中马上浮现出“双城记”的题名,狄更斯《双城记》开篇之语宿命般跃然纸上,才发现这三十几年的人生,这两城之间的迁徙,尽在此言中。
上海十年,仿似注定。孩童时期听爷爷讲到上海,一颗懵懂的心已然跃动。大学里遇到亦似注定的此生情缘,接受了毕业后一同去往上海发展的邀请。于是,一个土生土长的青岛姑娘踏上了去往上海的旅程。当时的我不曾知道,自己会将人生中最美好的十年,交予这座传说中的“魔都”,也不会知道,与这座城市的爱恋,就像遇到命定的恋人,无论相见亦或别离,那些心动和心伤,都深深刻入记忆的骨血里。
作为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沪漂客”,出门在外的“不适感”是难免的,比如初入上海时那些“苦哈哈”的租房经历和求职经历。住过只能靠木梯攀爬、坐下后连腰都直不起来的门店阁楼,不怕鬼神却最怕昆虫的我,好几次被阁楼上突然爬过的老鼠、蟑螂、蚂蚁吓哭。后来住到宝山区原拆原建的合租小洋楼,常常感受到没有独立卫生间的尴尬,遇到不怀好意盯着女租客甚至不乏言语轻慢的动迁户老房东。
初入社会面试时还遇到三天培训即可上岗的所谓“金融投资”公司,开办不良网站、提供软色情电话客服的“科技网络”公司,因老板澳门赌博欠债遭遇社会大哥堵门的地产公司等。幸运的是,我在面试时有效甄别,未曾“入坑”,当时的经历也不敢向父母提及,否则大概家人会力劝我回青吧。
后来,历经辗转找到一份心仪的工作,在上海市房地产交易中心旗下的《上海楼市》杂志担任记者和编辑。四五年的时光里,如父如兄的主编、被我视作“上海娘家人”的编辑部同事们,让我这个“沪漂”慢慢找到了“家”的感觉。
回忆里莫名清晰的场景,是初入上海租住在老闸北区共和新路的阁楼时,那些可爱的邻居们。有在国营单位“光明牛奶”工作的上海阿哥,有原本在苏州工厂做服装设计、离婚后到上海来重新开始的大姐姐,有安徽来沪的水果摊老板一家三口,有孩子大学毕业但完全看不出年龄的美甲店老板娘,有房产中介门店里早早出来闯荡社会的小伙子,有意大利来沪工作、因喜欢中国而努力学习中文的租房客……各色人等,构成“大世界”里的“小天空”。
大家在这里产生交集:上海阿哥和苏州阿姐经常喊我们一起聚餐;水果摊老板不满6岁的小女儿被大家视作共同的“掌上明珠”,时时在各家店里玩耍;水果摊的老板娘用卖不完的葡萄酿酒请大家品尝;年逾四十却少女感满满的美甲店老板娘爱躲在店里看小说,以至于她将美甲店单独开列几排书架,用于对外租书;中介门店里的小伙子不会英文,临时拉我带意大利的女租客看房讲解,也因此我交到了第一个外国朋友……多么奇特的小世界,它生于繁华又安于一隅,如此忙碌又甘于人间烟火,它承袭了这座城“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海派文化”基因。
十年磨一剑,在沪拼搏十年,才觉稍有起色。奇怪的是,再回忆时,期间的汗水、泪水,曾经的迷茫、苦痛,早已风轻云淡,刻入内心最深处的只有感恩和眷恋。入沪十年,我们得以在上海安家,也融入了当地文化,让很多人不理解的是,这时的我们却决定回归青岛。其实,回归并不意味着此前努力白费,反而正是上海十年让我们拥有了自由选择人生的资格和勇气。此间种种,“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与上海相比,青岛的时光里,有新鲜的海风和属于孩子的那份“上山下海、田间地头”的生机之乐,有早市、夜市、地摊的烟火之乐,有海鲜、“野馄饨”配扎啤的胃口之乐,有漫步老里弄、旧街巷、海滨步道的闲情之乐……但所有这些,都是我儿时未觉珍惜的,即便在刚刚回青的两年间,我仍然常以上海对比青岛,总觉无法像融入上海一样融入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
直到近一年,我方才“顿悟”,无论身处上海还是青岛,好与不好并不归于环境,而是取决于心境。如何看待人生的际遇和得失,更多来自我们如何看待当下的自己,如何实现“自洽”。对“大环境”也好,对“小人生”也罢,这永远是一个既糟糕又美好的时代,永远是充满希望的春天,也是让人绝望的冬天,我们面前总是“一无所有”,也总是“无所不有”。
责任编辑:孟秀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