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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为什么“对大众日报很有感情”

博览 | 2024-12-01 21:12:55原创

来源:大众新闻

诚如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福克纳所言:“深深地爱着这里虽然他也无法不恨这里的某些东西,因为他现在知道你不是因为什么而爱的;你是无法不爱;不是因为那里有美好的东西,而是因为尽管有不美好的东西你也无法不爱。”家乡啊,恨不得咬你一口!爱家乡不需要理由,因为爱,所以爱。同样是诺奖获得者的莫言先生爱故土爱家乡,他用敏锐而独特的眼光发现了家乡独特的美。他当然也爱家乡那张接地气、冒热气的报纸。今年是我国报业史上连续出版时间最长的党报——大众日报创刊85周年。莫言先生欣然题词祝贺:“鼓舞大众、团结大众、服务大众、成就大众。”

“我对大众日报很有感情。”这是2004年我第一次在北京采访莫言先生,他说的第一句话。他说:“大众日报厉害呀!我记得小时候接触最多的就是大众日报,生产队大队部的墙上都糊着大众日报,经常一看就看半天。当时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在上面发个豆腐块呀。”那天上午,莫言放下手头要写的作品,跟我在狭窄的客厅一张小桌子旁聊了两个多小时。根据录音,我整理了《莫言:电影确实了不得》的专访,大众日报连续三天分上、中、下三篇刊发。

我至今清晰记得12年前采访莫言的情景。那是个难忘的夜晚,高密市区响起了鞭炮声。在高密凤凰宾馆,好多记者围住了莫言。我很着急,因为个子矮,老抢不到提问机会。我举着1988年第一期《十月》杂志喊:“莫言老师,这本杂志您还有吗?”他马上看到了我,接上了话茬:“这期杂志我都找不到了。”《天堂蒜薹之歌》是莫言1987年看到大众日报刊登的一则800字的消息引发出来的。在小说中,大众日报“变成”了群众日报,报纸的消息也改头换面进了小说。“当时我还年轻,写了一个月,写的时候激情澎湃,小说也表达了我当时对社会的看法和认识。当然也许有偏颇的地方,我现在基本上还是认为这部作品能够代表我对社会的态度、文学的态度和人生的态度。”采访结束后,我请莫言先生签名,他在泛黄的杂志封面中间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莫言。

莫言的中篇小说《红蝗》也跟大众日报有关系。这篇小说发表在1987年《收获》第三期。《红蝗》完全是偶然的产物。莫言在文汇报上看到一条100多字的消息,而这条消息是从大众日报转载的。这篇消息的作者是高密的王玉清(当时叫王玉青)。我曾经采访过王玉清先生,他说:“1985年7月,我中午喝了点酒,骑着自行车,骑不住,歪到沟里睡着了,一醒来,看到浑身土蚂蚱。当时久旱无雨,农民好容易种上的玉米苗都叫土蚂蚱吃了,我就用一根草棒,画出一平方米的框框,然后数了数,有多少蚂蚱。不少,50多只,就想,一亩地是多少。最后,我就写了个材料给高密县广播站,广播站编辑王永乐觉得是个新鲜事,就投给了大众日报,结果刊登出来。”

我查到了1985年7月9日的大众日报,这则消息在头版左下角,标题是《高密发现密集蝗虫群》。王玉清说:“这篇消息1985年9月12日被文汇报的‘瞭望角’专栏转载,删掉了最关键的一句话:‘蝗虫为当地孳生’,当地孳生是土蝗,而非当地孳生就是飞蝗,飞蝗出来,那就是蝗灾,非常可怕。莫言看到消息后,当天从北京给父亲寄回200元钱,嘱咐老父亲快买粮食别饿着。大众日报发的消息是不错的,我写的消息也是真实的。”

那年莫言从北京匆匆赶回来。他的好友张世家是在车站碰上他的,一见面他就问蝗虫的事。张世家说:“你上当了,那篇报道是王结巴(王玉清有点结巴)干的。他把几个土蝗蹦跶写成飞蝗满天,弄得好多人受惊,这个事还惊动了联合国粮农组织,当天有四架直升机要到高密灭蝗。”张世家、莫言还有王玉清,三人都曾在高密棉油厂当过临时工,是好朋友。可是,就这么点线索,莫言竟联想起50年前高密东北乡发生的那场蝗灾,由此写出了十几万字的中篇小说《红蝗》。

我搜索了一下,莫言第一次在大众日报发表文章是1992年,写的是随笔《我与张世家》。1993年1月15日,大众日报丰收版刊发过介绍莫言的随笔《与莫言聊天》,作者周熠。

莫言凭《蛙》获得茅盾文学奖,获奖第二天,大众日报刊发了一个整版介绍。在长篇小说《蛙》中,莫言通过主人公之口多次提到大众日报。其中一章是这样写的:“一九六二年秋季,高密东北乡三万亩地瓜获得了空前的大丰收……我们村最大的一个地瓜,重达三十八斤。县委书记杨林抱着这个大地瓜照了一张照片,刊登在大众日报的头版头条。”让莫言想不到的是,2012年10月12日,大众日报真的在头版头条位置刊发了他获得诺奖的消息。这个消息还为大众日报赢得了中国新闻奖。《蛙》中还有一段写到主人公肖下唇“在农业中学代课,教语文。他写了一篇散文《煤的赞歌》,发表在大众日报副刊上。在我们东北乡引起很大轰动”。看来大众日报的副刊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2019年底,莫言与王振合开了《两块砖墨讯》公众号。哪两块砖?谦逊的莫言先生甘愿做书法之“砖”去引玉,引更多人对书法、书写的重视、对书法在日常应用的重视,而另一块“砖”就是书法家王振。王振是谁?在舒同身边待了8年,现在是北京舒同文化艺术研究会会长。一说舒同,就有话题了。舒同被毛泽东誉为“党内一支笔”“马背上的书法家”。有趣的是,毛泽东为好多省的省委机关报题写过报头,就没给山东大众日报题,为何?毛主席说,山东有个大书法家舒同嘛。1956年,时任山东省委第一书记的舒同为大众日报题写了三种报头,交替使用,沿用了14年。

2020年8月22日上午,我陪同莫言先生来到邹平醴泉寺,醴泉寺因醴泉而得名,醴泉在长白山的山坡上,山路不好走,我不想走了。莫言先生笑着对我说:“走!记者还怕路不好走吗?我也当过记者啊。”可不,莫言先生部队转业就到了检察日报,他也有记者经历呢。

爱屋及乌,因为对大众日报有感情,也对大众报人有了感情。莫言先生对很多采访过他的大众日报记者和编辑很熟悉,他们提一些要求,莫言先生都能尽量满足,比如我的长篇小说《芝镇说》在农村大众连载时,他就提出了好多中肯的意见,并给题写了书名。

今年9月,莫言先生以中国作协副主席身份出席全国青创会,他寄语青年,“我们当下的生活中充满了新质,我们要投入这种新质生活,拥抱这种新质生活,发现这种新质生活对人的情感与行为的影响,并用具有新质的艺术手段与审美观念创造新的文艺作品与艺术形象。”

如果一个真正懂得文学的善良的人,如果他没有偏见,就能从莫言的文字里读出泪光,读出字里行间流淌着的炽热的对国家、对民族、对大众、对人类浓得化不开的大爱!当然还有对社会丑恶现象、人性之恶的痛恨和诅咒!这是我接触莫言的真切感受。

大众日报的故事很多,这是一张用革命先烈鲜血染红的报纸,战争年代,先后有578位大众报人牺牲,160多位沂蒙乡亲为了保护报社员工和器材献出生命,这在世界新闻史上绝无仅有。大众日报是齐鲁大地上的一道风景,是齐鲁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期望莫言先生写一写大众报人的故事。

(大众新闻记者 逄春阶)

责任编辑:吕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