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澜丨拾秋

家住珠海一路，四周纵横的行道树以银杏为多。每年到了秋风扫落叶的时节，褐黄的果实纷纷自然跌落，金黄油亮夹杂突兀在满地黄叶中间，如同色彩斑斓、错落有致的油画长卷，煞是好看。今天出门前，有缘在家认真观看了中央一套《生活圈》栏目，碰巧聆听了专家讲解银杏果核的食药同源和预防多食中毒的告诫。

与其他水果不同，银杏的果实是不能食用的，不注意一脚踩上去，还会散发出一股未衰先腐的臭气。老伴生前很喜欢吃俗称白果的银杏果核，还知道果实中绿色嫩芽能去火止燥，常常用其泡制代茶饮用。记得每年秋收季节，我都会专程到农贸市场搜寻，却直到今天才知道此物毒性十足。专家温馨提醒：一来食用前必须将绿芽剔掉，每次最多只能吃十几颗，尤其是老年人更要慎用。老伴离世一年多了，想想凄凉，亡羊补牢的机会也没有了。

出于职业习惯，平日观察这周围的居者大都恪守生态文明，甚至过分注重生态平衡，他们不下力耕耘自然也不轻意获取，任凭触目可及的槐花、无花果这些生灵生与死的自由自在。我有幸参加过2014年青岛世界园艺博览会，记得在散文《五月槐花》里有如下阐述:那些贪婪的外来采摘者，甚至不惜把树枝掰断，明明蹂躏了生灵、破坏了生态，还振振有词：何必大惊小怪，这种树皮实得很，明年自然还是枝繁叶茂，还会繁花盛开……

在澄海路向东的上坡，无意中偶遇一位正在捡拾银杏的中年妇女。她舒心地哼着小曲愉快地劳作着，像是在完成一件“不劳而获”的趣事，更像是虔诚感恩，尽情享受上苍的赐予。我禁不住关心地问：知道这东西有毒，怎么吃才能避免中毒吗？她喷着唾沫嗤了一声，像是在讥笑我的无知，然后胸有成竹地回我：好吃又有毒的食物多了去了。该扔的扔，该留的留就是了。这银杏与其他水果两样，能吃的只有核里的仁，还得把仁心里的芽拔出来扔掉或冲水去火止燥。你给我记住了，即使这样每次也不能过贪，一次最多吃十几颗，尤其是像你这样的老者……

受了调侃呛白，我并没在意。意识却瞬间流动跳跃，还随即产生了穿越时空般的蒙太奇联想。依稀记得近20年前，《半岛都市报》小戴组织到沂山采风，我们特意去观瞻了景点东镇庙。庙宇算不上宏伟，雕梁画栋也并不光鲜精致，引起我暗暗称奇的是天井里的两颗银杏树。进门左手的雄树，只剩下一个残缺的树桩。道家介绍深情感慨：说来这生灵两次劫难却大难不死，给如今的观瞻者留下无限遐想。真可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日本侵略时期，曾被大火焚烧。十年特殊时期，顽强复生的参天大树，又被肆意砍伐给县礼堂做了座椅面……

让人啧啧称奇的还有，在右手不远处雌树的躯干里又滋生出一株雄树的幼体。枝叶茂盛鲜活生动，随风飒飒作响，像是在诉说自己沧桑的前世今生。如此劫难不朽雄雌从遥遥相对，化作相依相偎雄雌一体的惺惺相惜，爱意不舍，让人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如今科学发达了，但是这生灵之间默契的行为方式，呈现出来的千古之谜在自然界比比皆是。还是让我不得不既佩服又感恩大自然——我们的衣食父母，一以贯之生生不息的恩典和赐予。

脑海里激越流淌过这些，我禁不住又一次回头观望。那位女士已经满拾满载，还不忘打扫清洁战场，正准备拖着沉甸甸的小车踏上归程。说来神奇，大地深秋苍凉如斯，凄凉如故，我的心却瞬间灼热，脑海里翻滚“天造地设、生生不息；世间没有废品，只有放错了位置的资源……”心之跃跃，笃然满眼锦绣，精神世界润泽漫溢，如同装满五谷般丰盈，一扫世间秋日近冬的凄惨、荒凉、凋敝……

（李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