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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澜丨赶年集

体娱场 | 2025-02-08 15:05:59

来源:大众·半岛新闻

赶年集,已经赶了五十多年。

最早,我只有五六岁,与其说是赶年集,倒不如说是替父亲看挑子。赶年集是跟父亲去的,踏过冰河,再走四里路,一进镇子的巷口,就看见年集的尾巴了。父亲和我在年集的尾巴处停下来,父亲放好挑子,让我原地不动看着挑子,他就挤进了集里。人真多啊,摊子真多啊,人山人海的。平常的集只有足球场大小,而年集却铺满整个镇子,整个镇子都装不下,从巷子里溢了出去。

父亲游泳一般从人群里“游”出来,手里举着买好的年货,放到筐子里,叮嘱我好生看着,又返身进市。他一时挤不进,便用力撞进去,不期竟被弹了出来,又撞,才终于游进人海里去了。就这样,父亲一次次将年货买来,一次只买一两样。猪肉,排骨,猪蹄,猪肝,带鱼,豆腐皮,蘑菇,粉丝,黄花菜,菠菜,芹菜,山药,瓜子,糖瓜,糖块,还有汪汪叫的泥狗,年货逐渐清晰且丰盈起来。最后一趟是鞭炮,这是专为我所买。见父亲小心翼翼捧来鞭炮,我便瞪大了两眼,有的大红纸包装,有的裸露着。我顿时肃然起敬,别看它们此时安安静静,可都是火爆脾气,一旦见了火星,那脾气,一秒钟都不等,瞬间就炸个粉粉碎。

父亲之所以一趟又一趟地买,应该是货比三家,优中选优,从价格到品相马虎不得。尽管我觉得父亲很能干,很精明,可在母亲眼里,好像父亲那些本事都不值一提。因此,父亲买年货也就格外小心,免得又落一身不是。若干年后,等我成家,我才理解了这种状况。我本以为自己还可以,考大学,当记者,发文章,可是在老婆眼里,竟也是不值一提。原来,丈夫的所谓能耐,在妻子那里都算不得什么。

终于,弟弟也赶年集了,他到了看挑子的年龄,我终于解脱,可以像父亲一样赶年集了,一头扎进去,半天才出来,像游泳。

真快啊,我每年赶年集,一晃五十多年过去了。年集已经有了很大变化。五十年前的年集很乱,而乱就是热闹,就是年味。那时摆摊的随处摆放,没有固定区域。现在年集也已经超市化,货品分区,分门别类,井井有条。摆摊的人也不一样了。过去摆摊的多是临时人员,过年了才写春联,做泥狗,做糖瓜,贩菜,贩鱼。现在却是日常以此谋生的职业人士。

过去最热闹的地方是炮仗市,有四五个卖家,一边放鞭一边卖,看谁的响。过去的春节,鞭炮是必备之物。鞭炮一响,硝烟绽开,年味就浓了。那是曾经无法替代的年味。鞭炮或响成一串,似裂帛,让人无法粒数;或像点名,一声一声,让人听个明明白白。个头大的,要一枚枚单独燃放。尤其一种叫“掐芯子”的,是一种高爆力炮仗,拇指大小,红彤彤的皮,紧登登的卷纸身子,火捻芯儿很短,仅能用指甲掐住。这种炮点火即炸,纸卷儿会炸成米粒大小的满地碎屑,是真正的“碎碎(岁岁)平安”。当然最棒的还是二踢脚,一声闷响紧贴地面,轰!另一响则在百米空中,咣!这真是接地通天啊,俨然成为烟花爆竹的王者。

现在年集已经没有炮仗市了。赶年集也不用看挑子,不用集中买年货,我赶年集就为看,看有什么老玩意和新鲜玩意。看到老玩意仍然耳目一新,看到新鲜玩意眼前一亮。泥狗,我是必看的,拿起来撴两下,“汪汪”,过年啦!新鲜玩意常是新科技的,电子的,那火树银花,那五彩云霞,都是一个小芯片而已。

(王德新)

责任编辑:孟秀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