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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 昔日农村的露天电影

山东法制报 | 2025-02-19 18:36:08

来源:大众新闻·山东法制报

昔日农村的露天电影

小时候看电影条件差,全乡几十个村轮流放映,一部电影最多只能看三遍。

当时一个村管两三个自然村,每月只能选其中一个自然村放映,周围村庄的人集中过来看。我家所在的自然村属于张黄庄,有3公里远。我下午放学后把书包往家里一扔,不吃饭就和伙伴们一起跑去看。第二天晚上,在我村放映。第三天我们再追着去2公里外的乡驻地孙六看第三遍。事后仍觉得不过瘾,无奈往后的村庄太远了,所以一部电影最多只能看三遍。三遍里最舒服的是在自己村里看,既可以吃晚饭,还可以坐着板凳看“正排”。下午四五点钟,两个放映员指挥着村里几个年轻人埋好两根手腕粗的竹竿,扯好银幕,就去村党支部书记家吃饭。大队干部上午就做好了预算,用生产队的黄豆换二斤豆腐,再赊村里某家的一只公鸡,用双倍的鲜辣椒炒辣子鸡,辣椒少了肉不够吃。当时感觉做电影放映员是最好的工作,既可以天天看电影,所到之处人人欢迎,还可以经常吃上白菜炖豆腐和辣子鸡。父亲当年是村会计,有资格和村党支部书记一起作陪,所以他一个月可以陪着放映员吃一次白菜炖豆腐和辣子鸡,当然他吃的主要是辣子鸡里面的辣椒。

放映员开始吃辣子鸡时天还不黑,小孩子们就搬来自家的板凳、木墩子、草墩子、马扎子,抢占有利位置。

从第一个小孩开始占位置到放映员吃完辣子鸡,约有两个小时时间。天黑下来很久了,这时传来发电机的轰鸣声,放映机前的电灯亮了起来,大人和小孩一起欢呼,欢呼过后马上安静下来。电影开映了,满场子人山人海,有坐地上的,有站椅子上的,树上、墙头上、麦秸垛上,都有人。来得晚的,找不到好位置,就到电影屏幕对面“看反面”,遇到演有字幕的电影,“看反面”的人就吵吵:“字怎么放反了?”不过一般不会影响观赏效果,因为看反面的多数是老年人,不识字。

大人们全神贯注看故事情节,看到电影里的人吃肉喝酒,就说:“咱什么时候能过上这种日子就好了。”看到有逃荒要饭的,又感慨说:“千好万好,哪里都不如咱庄稼人好,撑不着,饿不着。”小孩们则忙着分辨依次出场的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能分清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就算看出门道、看懂了。这标准说起来不算高,因为那时电影里的好人都是浓眉大眼、英俊威武,坏人都是贼眉鼠眼、又丑又凶。

电影演到一半,故事情节刚开始精彩起来,村党支部书记出场了,借用放电影的喇叭讲话,嘱咐大家第二天别忘了早起去浇地。如果不是大家耐不住性子喊“都听明白了”,他还想继续讲下去。因为讲话时间过长,有些小男孩开始犯困,依偎在大人怀里睡着了。

有一次放映《暴风骤雨》,赵光腚刚分到衣服穿,突然刮起大风、下起大雨来,银幕内外都是暴风骤雨。大家都不愿意走,淋着雨继续看,几个人扯着塑料布遮挡着放映机。雨越下越大,村党支部书记说明天给补放一场,大家才慌忙往家跑。

有一天晚上到张黄庄村看电影,路上问丁二哥演什么电影,丁二哥说是《胡萝卜咸菜》。电影开始后才发现不是胡萝卜咸菜,而是《火红的年代》。有人坐在麦秸垛上边看电影边抽烟,不小心把麦秸垛点着了,把看电影的人吓坏了。好在麦秸垛不大,一会儿火就扑灭了,麦秸也烧干净了。如今想起来,到外村去看电影实在是辛苦,下午放学后不吃晚饭,饿着肚子跑几里路,看完电影回到家已是后半夜,母亲留在锅里的饭早已经凉了,有时将就着吃几口,多数时候不吃饭就睡觉了。

有一次,听说孙六放映《梁山伯与祝英台》,赶到后发现街中心很多人在等,却看不到银幕。半夜传来消息说,因为这部电影太好看,各乡镇都想先睹为快,县里采取流水放映,估计到凌晨三点能轮到孙六乡。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听见人喊“今天不在孙六演了,在小张庄演”。我和一部分人急急忙忙往五里外的小张庄赶,半道上遇到小张庄的人,他们说“小张庄没有,孙六有”。一帮子人又一起往回赶。那时候没有手表,不知步行了多长时间,刚到孙六,《梁山伯与祝英台》也到了。看完电影走着回家,一路上兴高采烈地和伙伴们谈论着电影情节。

那时候空气质量特好,夜空很亮,乡间道路没有路灯也看得很清楚。满天星星又多又亮,肉眼可以看到几百上千颗,熠熠生辉,不时会有一颗流星划过。头顶着“星河”“银河”的感觉,真的很美、很幸福。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看露天电影的机会了,再也没有顶着满天星星回家的幸福感觉了。 

(贾富彬)

责任编辑:李金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