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澜丨冬夜一瞬

临近过年那几天，气温低得出奇。天一擦黑，大街上就像被抹布擦过，人和车都稀稀拉拉的。谁也不愿意在路上逗留，都缩着脖子脚步匆匆，生怕损失一点热乎气儿。几乎是路灯刚亮起，城市就进入了预睡眠状态，买卖最好的火锅店也只有从门缝往外散出些白烟儿，像是在招揽客人，又像是在为夜晚的狂欢提前庆祝。

城市里年味渐浓，甭管家里码堆了多少都得挤进超市去逛上几圈儿，空手是不可能的，总觉得家里有几个大胃王，春节那几天饿病发作，一口就能吃下一盘饺子。其实很多超市全年无休，顶多除夕下午关门，初一上午按时按点就开门纳客了。

跟以往不一样，快递公司也渐渐取消了节假日休假，更不消说各大外卖平台。各色制服小哥依然在路上忙碌着，被无数条线扯着，一路向前。

有一晚，气温骤降，看了看家里的温度计，20摄氏度刚冒头。摸了摸暖气片，烫手。看来还是室外气温太低。晚上母亲做了几个菜，我陪父亲小酌了几杯。本来吃完了饭颇有些困乏，可看了会儿电视，过了那阵子乏劲儿，等一看表已经十点半，准备收拾睡觉了，反而睡意全无。

窗帘对开，没有拉紧，中间敞开了挺宽的一道，关灯必然漏光，于是起身去拉窗帘。几乎与此同时，便发现了外面已白雪纷飞。这雪看样子已经下了有些时候，远远望去，积在车顶、房顶上的雪像厚厚的棉被。看来白天的冷不是没有缘由。

刚要拉上窗帘，看到一辆电动车从窗口疾驰而过，骑车的是穿着蓝色工装的饿了么骑士。跟其他骑士打扮相仿，这位骑士也穿着厚厚的外套，戴着头盔，电动车围着厚厚的面挡风，车后面驮着一个硕大的箱子。

应该是下雪的原因，路面有些湿滑，我目送着电动车驶到远处，突然看到他的车尾灯不规则地晃了几下，我猜测是即将要摔倒，但被控制住了，后来，那红灯停了一会儿又渐渐消失。我忽然被那一刻慑住，动弹不得。

这么冷的天，如果不是为生活所迫，谁能忍着刀割般的冷在这冬夜里穿梭呢？转头再一想，现在送外卖的多是些90后甚至00后的小年轻，这个年代出生的人，大多生活条件优渥，怎能受得了这份罪？该不是他家里有什么困难，难道是家里有亲人生病，他不得已才这么晚了仍然在工作？

天真冷啊，窗户玻璃都给自己穿上了一件贴身的白色秋衣，窗外还飘着雪花，看雪花降落的速度，应该风也不小。骑过电动车的人都知道，车子骑起来的时候，风会更大更锋利，简直要把你的皮肤割开。这么冷的天，那个疾驰而过的外卖小哥，他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了吗？如若不然，那他就是个十分励志的小伙子，不管读书多少，毕竟有膀子力气，能靠着自己的双手改变自己的生活。

再细细回想下，那个小哥似乎身形有些发胖，那年龄估计也不会太小。会不会是个中老年大哥呢？这个社会，钱不好赚，活不好干，特别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背负着沉重的生活压力，大哥抑或大叔，就算再瘦削的肩膀，也得扛起一个家，或许这就是一个男人的宿命。

真想对那些点外卖的人说说，别再那么晚点外卖了，小哥们都不容易，让他们能早点回家不好吗？再一想，或许点外卖的那个人就是你我，还在熬夜加班，小哥们也想多赚点，即便是下雪的寒冷冬夜，这世界本就是一环套一环，谁又能解开这个套，穿破这漫长而寒冷的冬夜呢？

我更愿意相信，那个外卖小哥不管是何种境遇，肯定是努力生活的，纵然生活坎坷，但依然保持内心火热。就像电影《哪吒》中的台词：我命由我不由天。

（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