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澜丨胶东海草房——外国人笔下的青岛系列（28）

上世纪90年代，我国邮政发布了一张海草房为主题的“山东民居”邮票，据资料介绍，这种海草房主要分布在胶东半岛的威海、烟台、青岛等沿海地带，特别是荣成地区比较集中。发行这枚邮票，对于宣传和保护海草房这一特色民居文化具有重要意义。

那么，胶东海草房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海边特色民居呢？为什么如今在青岛又比较少见了呢？晚清时期，来过青岛的一些外国人，或者研究、记载青岛历史的外国人观察到了它并做了记载，他们的这些记载，可以为我们解答这些问题。

海草房印象

在原始石块垒起的屋墙上，高高隆起的屋脊，屋脊上面是质感蓬松、绷着渔网的奇妙屋顶。这就是极富地方特色的民居——海草房 。当你走入胶东地区的渔村，就可以看到这些以石为墙，海草为顶，外观古朴厚拙，极具地方特色的宛如童话世界中草屋的民居。

这种历史悠久、颇有特色的胶东民居，都有哪些外国人关注和记载过呢？

17世纪中期，明确记载胶东海草房的外国人是德国（普鲁士）基督新教来华传教士、汉学家郭实猎，在1831~1833年期间，他先后三次赴中国沿海航行，在《郭实猎旅行记》一书中说：

我们历尽艰辛才抵达山东岬角的最顶端，在俚岛港的一端有一座小镇，周围的乡村都是岩石，除了水果，几乎不产任何东西。房屋由花岗岩建成，上面覆盖着海草，屋内装饰非常简陋。

上述记录，是郭实猎沿海旅行，途经山东半岛时，他观察到的“海草房”的地点，就是现在威海荣成市的俚岛镇，目前，荣成仍然有大量的海草房存在，吸引了众多中外游客前往打卡和欣赏。

他在书中还说，有次在刘公岛登陆，看到当地的房屋是用花岗岩建造的，上面也覆盖着海草。

在17世纪30年代，烟台及整个山东尚未开埠，作为外国人很少能进入，郭实猎的旅行记载颇有史料价值。

对于胶东地区的民居，德国汉学家英戈·南特维科(Ingo Nentwig)《19世纪的山东省》一文中也有简单的讲述：

除了19世纪大的历史和经济变革给中国带来的不好影响外，山东居民的日常生活仍然在很大程度上遵循传统的轨迹进行。大多数农民的平房由黏土构成，建在一个用砖铺平的地基上……在山区主要是草屋顶。

关于南特维科记载的山东东部山区的“草屋顶”，是指的海草房，还是茅草或其他草，还需要我们进一步确认。但胶东海草房的历史悠久，根据资料介绍，海草房从秦、汉至宋、金逐步形成并在胶东半岛广泛流传。到了元、明、清则进入繁荣时期。

建造房屋的“海草”为何物呢？它不是一般的海草，而是生长在5—10米浅海的大叶海苔等野生藻类。海草生鲜时颜色翠绿，晒干后变为紫褐色，非常柔韧。当然，制造海草房屋顶并非全部用海草，还要用到山草、海草、麦秸。

有关海草房的历史，根据《青岛市情网》的介绍，青岛沿海地带的古代民居，继半穴居之后，便是海草房，这也是中国最具有代表性的生态民居之一，也是青岛历史上时间跨度最长的民居建筑样式。

尽管如此，观察和直接记录青岛海草房的外国人仍然相对较少。德国人余凯思在其著作《在“模范殖民地”胶州湾的统治与抵抗》一书中这样说：

铁路土方工程于1899年9月23日在青岛开始……建筑工程有一部分由中国手工业者在德国人的指导下完成。劳动在铁路线上的中国工人有时多达20000~25000名。他们的生活和劳动环境相当恶劣。工人们必须住在极其简陋的、临时搭建于野地的茅草屋里……

除此之外，德国著名建筑师乔治·弗朗鸠斯在清朝末期，考察了中国大半个沿海地区后，出版了《1897：德国东亚考察报告》，他在书中也提到了当时青岛破旧的茅屋和潮湿的住宅。

对于上述两位外国人记录的青岛“茅屋”，与现存的胶东海草房，是否为同类型房屋，我们尚且不能完全确定，但根据《青岛市情网》介绍，青岛西海岸新区现存的海草房呈尖顶“一字”结构，户前户后排列，“原汁原味”地体现着青岛海滨民居特色，是青岛沿海民居发展的历史见证。

这些中外史料的记载和现存的海草房都说明，海草房过去曾是青岛或环胶州湾地区的重要民居。

逐渐消失的海草房

对于有着悠久历史的胶东海草房，为什么在青岛城区没有很好地传承下来呢？

德国胶澳总督府编写的《胶澳发展备忘录》(1900年10月至1901年10月)中说，本报告年度征购并拆迁的村庄有：小鲍岛、小泥洼、孟家沟、会全和海泊（村）。小鲍岛和孟家沟已对城市居民的卫生构成威胁，因为那里虽有警察监督，但是由人口移居而导致的居住过分密集和由狭小低矮的中国茅屋而导致的肮脏杂乱仍不能得到长久防止。

我们从该备忘录中可以看出，当时的青岛各村庄里都是“狭小低矮的中国茅屋”，德国人认为，青岛当地的中国人都住在自己简陋的茅屋中，为了卫生安全和城市统一规划，必须拆除。

与此同时，《在“模范殖民地”胶州湾的统治与抵抗》一书中也说，德国殖民当局发布了建造工程的规定，在商埠内严禁搭盖草屋。建筑物和设施建造之前，建造计划须呈交工程处和警察局审查批复。

《青岛文化通览》中也提到：青岛城市规划在区域上将华人与欧洲人分开。欧洲人所在区域称青岛区，占据市区最佳地段，并规定青岛区界限内不准建华式房屋——传统的海草房或茅草屋，当然是“华式房屋”之一。

在1897年之前的漫长历史中，青岛地区虽然有大量的“茅草房”或“海草房”，但德占之后，推行新的殖民地政策，将青岛原村庄里的茅屋进行了拆除，而且不准建设“华式房屋”，大量开始设计、建造德式或欧式建筑。

特别有意思的是：1897年青岛被德国强占后来华传教的德国汉学家卫礼贤，在《中国心灵》一书中也说，他刚刚来青岛的时候，看到当地的房屋都是花岗岩建造，德国人住在青岛胶州湾以南的一个小渔村，欧式房屋一间也没有见到。

可见，在青岛开埠之前，没有欧式建筑，经过德占、日占时期的建设，青岛大量建造欧式建筑，形成了“红瓦绿树、碧海蓝天”的城市特色，万国建筑大放异彩，令人遗憾的是：在青岛的主城区，古老而传统的“海草房”却“一间也没有”了。

以石为墙，海草为顶，冬暖夏凉，百年不腐，是胶东先民们就地取材，建造智慧的结晶，其造型、颜色传递着丰富的审美信息，是胶东建筑艺术的体现，极具建筑美学价值。

近年来，对这样优美的胶东特色海草房，政府和社会各界还是重视传统文化的挖掘、传承和保护，比如，在黄岛的唐岛湾公园、即墨的天逸海湾社区里，你依然会欣赏到新建的海草房。

如果你对传统的胶东民居有兴趣，可以实地到这些地方考察并欢迎互动交流。

作者简介：

董兴宝，山东潍坊人，国家一级注册建造师，现为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在广东工作6年，曾担任广东清远市政府文化顾问（2014~2018年）。主编出版过《北江茶道》（南方日报出版社2014年出版）、《清远故事》（新华出版社2017年出版）和《中华洞河之道》（广州出版社2018年出版）等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