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州民间故事（六）｜八子绕母

周恩惠 / 搜集整理 /

胶州杜村乡寺后村，有一株千年老银杏，枝繁叶密，遮天蔽日，高二十米，浓荫盖地数亩，随日影而缓缓移动。紧挨着老白果树，环生出八棵小白果树，合而为一，郁郁葱葱， 蔚然壮观。

有意思的是，古辈给这株老银杏树，起了个“八子绕母”的美名。其中，还有段挺感动人的故事哩。老辈流传说，很早很早以前，因发黄河水，闹蝗灾，有对姓崔的穷夫妻，推着辆吱吱呀呀的木头轱轮小车，从老远老远逃荒来到胶州地面。那对穷夫妻人穷心眼儿好，自家在难中，车篓里边放着两个伸着小手嗷嗷要吃的儿女，本就够焦心的了。可他俩，偏心慈得不行。一天傍晚，正攒劲赶宿头，忽见路旁道沟里，躺着个面色蜡黄的女人，在一口一口地倒气儿。身旁一儿一女，正眼泪抹花地哀哀哭泣。崔穷汉不忍心看，将脸转了过去。崔妈妈心头酸楚，竟吧嗒吧嗒地陪着掉开了眼泪。那将死的逃荒女人强睁开眼，用手指了指一双儿女，又指了指她的心口窝儿，便双眼一闭，咽了气儿。崔妈妈抓起一把土，往死者身上一撒，便哭泪悲悲地开了腔 :“富搿富，穷帮穷，大嫂，你就放心去吧。无非是拐筐要饭，俺能拉扯大自家两个孩子，就能拉扯大你这两个孩子。有俺两个孩子一口吃的，就有你两个孩子一口吃的。”转过身来，便跟男人商议 :“孩子他爹，世上最可怜的，就是缺爹少娘的孩子，咱把这两个孩子收下吧，一个车篓放一个，跟咱那俩孩子做个伴儿，啊 ?”崔穷汉点头应允，伸手把俩孩子抱进了车篓。

逢村过店，崔穷汉跟在两个孩子身后，给孩子打狗壮胆，靠孩子讨口吃的。崔妈妈领着两个孩子挨门乞讨，要得多点，便带着路上充饥。这天，为多赶点路，夫妻俩带着孩子们早早上了路，逢上大雾迷漫，烟气蒙蒙。崔穷汉推车，崔妈妈肩背拉绳拉车，走一程，歇一程。崔穷汉饭量大，要来的饭不够吃，顿顿饥，三尺肠子常空着二尺半，短气少力。崔妈妈有口饭总是先济着四个孩子和男人吃，她生来是个吃糠咽菜的命，常常摘把树叶，掐把野菜充饥，更是浑身无力。正坐在路边歇息，忽听雾中传来嘤嘤哭声，揪人的心，裂人的肺。崔妈妈那菩萨心肠，最听不得哀哀哭音，立刻循声找去。走近一看，一嫚儿一小儿，两个一般大的孩子，正趴在一个倒在路上的穷汉胸脯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伸手一摸，那穷汉脸上冰凉，早断了气儿，便说道 :“苦命的大哥，你就放心去吧。俺烧六个蚂蚱，有四个孩子八条腿，就有你这两个孩子四条腿。”随即喊来男人，商议了商议，便把两个孩子抱进了挤巴巴的车篓。

夫妻俩拖儿带女，风餐露宿，讨到点吃食，先济六张不知饥饱的小嘴填，剩下星星点点，只够大肚崔穷汉塞塞牙缝。 俗话说，男怕穿靴女怕戴帽。崔穷汉虽身大力不亏，但架不住这顿顿饥，眼看着那腿就像发面饽饽，一天比一天粗，亮光光的，一捏一个窝儿。他咬紧牙关，好容易挨到胶州地面，依山傍水，强撑着给老婆孩子搭起个遮风挡雨的茅草窝棚，就腿一伸，眼一闭，离开了多灾多难的人世。

崔妈妈那个哭呀，死过去，活过来，瞅瞅六个可怜的孩子，实在不忍心撒手不管，便打消了跟男人一道去的念头，顶起了这个称不上家的穷家。她是个吃得苦、受得累、有打算、会料理的女人，既顾眼前，又顾长远，寻思又寻思，掂兑又掂兑，很快便把三儿三女，分成了三拨儿，见天派两拨儿拐筐外出讨饭，养家糊口，留一拨儿在家帮她开荒种地。只两年工夫，就在茅草窝棚周边，开出了十多快巴掌地，加起来有小二亩。地里种上了绿油油的庄稼，坡上栽上了活泼泼的树苗，挺像个过日子的样儿了。为图日后子孙兴旺，她还特地亲手在窝棚前，栽下一棵她自小就喜欢的白果树苗。这天，两拨儿女外出讨饭傍晚归来，音变成了三对。细细一问，原来多出的那两个孩子是姐弟俩，无爹无娘，相依为命，串乡讨吃，村头露宿，扒开场上的干草垛，偎个窝儿就睡一夜。听说崔妈妈心眼儿好，待穷孩子亲，就相跟着来了，见面就 喊妈，哭着央求要一块儿过。崔妈妈见这两个孩子孤苦伶仃，怪可怜的，便一齐收下了。又按年岁，给八个孩子派了顺序，男孩叫宝，女孩叫果。并把亲姐弟岔开，大宝带大果，二果配二宝，三宝领三果，四果随四宝，分成了四拨儿，出则同出，留则同留。

崔妈妈治家有方，把四对儿女指教得心灵手巧，人人孝顺，个个厚道。人勤地不懒，春种秋收，一晃就是十几年。添了地，添了房，儿女也都长大成人。崔妈妈早有打算，便顺理成章地把四拨儿女配成了夫妻，让他们生儿育女，勤俭发家，过兴旺日子。

崔妈妈多子多福多寿，整整活了八十四岁。她初来时亲手栽的那棵白果树，早已枝繁叶茂，开花结果，挂满枝头。她临去世前，做了个奇梦，梦见晴天红日头，飘飘绕绕，从空中飞来个骑松鹤的仙翁，说她一生行善，护果有功，玉皇大帝封她为果神，叫她在白果树下司花护果，造福子孙。

崔妈妈去世后，儿女们便按仙翁托的梦，把她葬在白果树旁。说也神奇，那树果真越长越旺势，花多果多，花香果更香。大宝、大果日思梦想，为报老母养育之恩，特把众弟妹召到一起，商定身后要转圈环葬在老母坟旁，以尽孝道。四宝四果相续去世后，那棵白果树根部，果然生出了八株幼苗，越长越高，成了参天大树，终于环抱老树，合而为一了。

崔家四支，代代相传至今。早年，每逢清明寒食，老人们都备下果品，带领儿孙们，去老银杏树前烧香祭奠。告诉儿孙们，“八子绕母”是先祖的化身特为显灵叫子孙后代老养小，小敬老，代代慈爱，辈辈孝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