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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草丈量思念,笔锋源自心言

崔凯铭   来源:大众新闻·大众日报

2025-07-23 06:00:00原创

□ 崔凯铭

 “坟头上的草青了又黄,黄了又青,就像我的念想一样,一年年总也断不了。我已经当了爸爸,也已经当了爷爷,但我已经三十多年没叫过妈妈了。我想着,等哪天我扛不动水泥了,就回村里挨着那堆土躺下,没准那时候我再叫妈妈,她就能听见了。”

近期,有个短视频博主在街头邀请大爷撰写高考作文,一位60岁的工地务工大爷写下的《我的母亲》,以其朴实而真挚的情感,击穿了千万网友的心防。

如此情况并非孤例。无论是杭州中学生回忆内蒙古老家的作文《旧轨还乡》,还是“沂蒙二姐”吕玉霞、矿工陈年喜的诗歌,这些普通人的动人书写,一次次在网络空间掀起情感波浪。

为何他们的创作能触发广大网友的共鸣?一方面,这些源自生活现场的写作,用真挚的情感与精准的细节,唤起了更多普通人在生命体验上的共情。另一方面,这些不加矫饰的真诚书写,也映照着当下写作生态的病症。放眼望去,学术界堆砌着术语壁垒,严肃文学或陷入孤芳自赏的怪圈,标榜“非虚构”“真实故事”的网络爆款文,背后可能尽是公式化的煽情套路。

年初,DeepSeek的横空出世引起大家对AI写作的感叹和人类写作的忧虑。然而,其生成的文章乍看惊艳,细看则充满意象修辞的空洞堆叠。华丽空洞的AI生成文章之所以引起人们“AI越写越像人”的忧虑,大概有部分原因在于人类的写作也越写越机械。当写作成为可以被公式计算、被算法模拟的冰冷产物,文字便失去了体温与灵魂,陷入空洞的华丽,令人心生倦怠。务工大爷们真实鲜活文字的价值,就在如此背景下被放大。

近年来,“素人写作”走红,农民诗人、外卖诗人不断涌现,这一现象的动人之处,绝非“农妇执笔”“工人写文”的身份反差,而在于其扎根生活的本真力量,在于其用最朴实、精准的语言直抵人类共通的情感内核,也在于其在劳作间隙以文字记录生活、抒发情感的朴素坚持。刘勰有言“文采所以饰言,而辩丽本于情性”,这些写作者未必通晓《文心雕龙》,却以书写证明,真正的好文章,其光华不在辞藻的修饰,而在情性的本真流露。回望中国文学长河的源头,《诗经》中的吟唱正是先民在劳作中自然流淌的歌谣,几千年过去,文学艺术源于生产劳动与生命实践的血脉从未断绝。

值得注意的是,我们在欣赏《我的母亲》时,也不应将写作者“务工大爷”的身份标签过度放大。诚然,身份反差是其文章被更多人“看见”的契机。然而,若仅止于“工人文笔竟如此之好”的惊叹,甚至衍生出对“苦难”或“底层”的俯视式观赏,便是用身份标签模糊了其创作本身的力量,用浅薄的情绪替代了深度的情感。打动人心的并不是写作者的身份符号,而是其对生命体验精准丈量、诚实言说的能力。这种能力,不仅值得被看见、被赞美,更值得所有握笔之人去学习、去修炼。

人类在未有文字之前,就已经有了创作。祖先在生产劳动中发出的唱和呼声,是一切文学艺术的源头。如今,人类创作的尊严与力量,依然根植于对生活的真切体验。在这个AI可模仿任何文风、套路能批量生产“感动”的时代,源于生命实践的真挚抒写弥足珍贵。工地大爷作文的破圈,也是提醒所有手握纸笔或键盘的人,珍视并锤炼朴素而精准的表达,少一些浮夸堆砌,少一些套路依赖,让语言重新贴近大地、贴近生命。唯有如此,我们才能在技术洪流中锚定写作的方位,以真实的情感经验定义人类的价值。

责任编辑:熊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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