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作家雷庆龙老师
尹燕忠
02-21 19:56
孰谓公死 凛凛犹生
——痛悼雷庆龙先生
刘秀莲
生命如流,唯人事来来去去。
二〇二五年二月十六日上午十点,雷庆龙先生的追悼会在青龙山殡仪馆庄严举行。我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急匆匆赶往追悼会现场,向安睡在鲜花丛中的雷庆龙先生深深地鞠躬,作最后的道别。
雷庆龙先生为人和善,幽默风趣,学识广博,一直是我成长道路上的标杆和旗帜。现在静心下来想一想,与雷先生的过往犹言在耳。
天下事都有缘分。红尘之中,许多人,许多事,识到了,遇见了,便是福气,便是幸运。先生即是这样。一九九六年初冬,我从千里之外的重庆分配到文化馆,深切感到雷先生“望之俨然,即之也温”。邵邦森馆长把我安排到雷先生所在的文学创作组。那时雷老师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和蔼慈祥。他身材魁梧,微胖,大圆脸。眼有光眉出彩,大耳垂轮,笑起来时远远看去有点弥勒佛的感觉。见我进门,他抬头冲我笑笑,眼角的皱纹里盛满了故事。
不久,我们熟识了,我才把自己的最初想法告诉他。雷先生听后不仅没生气,反而哈哈大笑。他还模仿四川口音幽默地说:“小刘啊,美国前总统林肯讲过,人四十岁之前的长相是父母给的,四十岁之后的长相则是自己修的。你这个看法也有人给我说,说明我是行善之人啊,也更说明我们有缘啊,我当兵时好几个战友都是四川的,我对四川人是有感情的。四川人聪明吃苦耐劳能干。……”
提起四川人,雷老师又给我讲起了四川出伟人出将才,了不得。从巴蜀文化到古代文学大家及近代大文豪,从天府之国到几大元帅及国家伟人……。我佩服他的记忆力,他一一娓娓道来,更佩服他的渊博学识,国外的国内的历史风情名人轶事张口就来。
我说,雷老师你一定是名校毕业,他又哈哈大笑率直地说,最高学历是平阴一中初中毕业。但自己唯一的爱好就是喜欢看书学习。向各种人学习,用各种方式学习。他语重心长地告诉我,搞好文学创作就需要多读多看多记。少买花褂子多买书读,你也能成为我曾经的对桌似的人物。然后,雷先生充满自豪地给我讲起了从文学创作组走出去的几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后来熟悉了,知道个顶个都是非常优秀的才俊。很多还走上了领导岗位,为经济社会发展做出了很大贡献。他希望我多向他们学习,可惜至今我也没有达到雷先生的期望。
我最敬佩的是雷先生对文学事业的那份热爱。不管是当农民、瓦工、伐木工,还是民办教师、战士、矿工、纺织工人,雷老师始终没有放弃对文学创作的痴迷追求。他早在1960年就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后来出版了小说集《仇母》《涤才》、散文集《浴心》、诗歌集《夜雨》等多部个人作品集,连续20余年担当主编了《平阴文艺》《玫瑰文苑》,还积极策划主编了《平阴县建国五十周年文学作品选》《平阴民间文学集成》《话说平阴》《残阳如火》等多部重量级作品。1990年被山东省文联聘为《中国歌谣集成·山东卷》编辑、副主编。2002年退休后仍笔耕不辍,主编书目140万字。先生创作的作品脍炙人口,深受广大人民群众喜爱。那些年里,我这个刚进文化馆的毛头愣青,对文学创作懵懵懂懂,却总爱在他身边,看他如何将平阴的山山水水、风土人情化作笔下的文字。
非常客观地讲,改革开放时代平阴文学界充满活力和包容的氛围,与雷老师等老一辈文化领头雁们身体力行加以奖掖和倡导分不开的。作家尹燕忠曾经评价说:“雷庆龙老师是平阴县第一个加入山东省作家协会的,也是在《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山东文学》《大众日报》等发表作品最多的平阴籍作家。”山东大学教授文学评论家贺立华称他为“玫瑰之乡的一株文学大树”。的确,在平阴,先生就像一棵大树,这是一棵玫乡的文学大树,也是一棵思想大树、精神大树。当年雷先生与韩子奎先生创办了《平阴文艺》,他们以这个刊物为平台,在全县努力挖掘、培养文艺人才,一干就是二三十年。兢兢业业劳心劳力地组稿、审稿,激励、鼓舞了一大批青年才俊。他开拓和倡导的平阴民间文学以及关于诗学、方志的思考,他撰写的小说、散文、诗词、楹联等,无不为平阴文化的繁荣发展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雷先生于人“温润如玉”,云卷云舒,花开花落,宠辱不惊,去留无意,他帮人无数,教人无数,却从不记在心里。尽管退休了,当我们这些后学晚辈上门叨扰,有时还会把写的文章拿了去请教,雷先生从不拒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记得那年,我写《俺家住在黄河岸边》,我反复修改了十几遍,依然不满意。于是拿着草稿让雷先生提意见。几天后,他用红笔圈圈点点,这里太直白,要含蓄些;那里又太隐晦,读者会看不懂。经雷先生直言不讳的指点,这篇散文最终荣获“2019年济南市新中国成立70周年文学类一等奖第一名”。这使我明白,写作不仅需要热情,更需要匠心。那些被红笔圈过的稿纸,如今还整齐地收在我的抽屉里,是我最珍贵的收藏。
雷老师不仅喜欢文学,还喜欢与文友推心置腹地交流。那时候文化馆创作室里很热闹,不管你什么行业,不管什么工作岗位,只要来到这里就可以聊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甚至是半天。话题范围很广,聊文学,聊生活,聊平阴的风土人情。即使侃足球,只要你愿意,茶水等着你。水一杯一杯地添,话一阵一阵地说,情越拉越近。雷先生从不小看谁,轻视谁,对谁都会侃侃而谈。他的高屋建瓴,他的凛然正气每每使我折服。他说,写作要像咱们平阴的玫瑰一样,扎根在泥土里,才能开出芬芳的花。他说,文学创作不是闭门造车,写东西灵感缺乏,卡壳时,看似闲聊,他人一句话就能点拨开思路,一个小故事说不定在那个小说情节中就能用到。每到周末,他还会带我们去采风,观察了解聆听田间地头农民讲故事。他说,写作的人要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和一颗感受生活的心。
雷先生为人随和、不局气,但办事却特别认真。上世纪90年代末,有段时间提出以文养文,以文补文。《平阴文艺》面临经费紧张即将停办。为了守得住这块文学阵地,雷先生四处奔波游说拉赞助出刊物。他说他只能更严格地把关好《平阴文艺》稿件质量以回报他们的倾囊相助。我一上班就跟随雷先生组稿,那时我专业不熟悉,雷先生只让我收稿或者修改文章中的错别字。有时,为了不违拗作者的本意,雷先生还亲自打电话让作者本人来修改。有时,作者没空,雷先生干脆揣上稿子,骑车去找作者商量,直到每一篇稿子令人满意为止。那时,印刷要去济南,反复校稿需要多次坐公交车到济南,都是雷先生亲力亲为,不敢有一丝的松懈。书印出来了,雷先生让我用本子记下已领书的作者,书发放乡镇和企事业单位的情况,一本本一笔笔都要求清晰明了。
先生驾鹤西去,我们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就在年前的腊月里,我和文友金枝姐去看望雷先生,他还坐在椅子上与我们愉快地交谈,面色红润,声音洪亮,看不出生过病。他还鼓励金枝姐把她的诗词整理整理出书,说出一本书的成就不亚于盖了一栋楼。对我说的是我的老乡巴山老师年后要来看他,巴山老师诗书画样样俱全,水平高,到时叫上我一块聚一聚,交流交流。他还鼓励我,让我继续写身边熟悉的人和事,深挖感悟乡村生活的真情实感,细腻刻画人物的心理变化打动人心的瞬间细节描写。还建议把故乡忠县城的历史故事风物民俗写写,创作源泉才不会枯竭,总有写不完的生活经历,多写自己熟悉的生活场景。当我们说要离去时,他依然谈兴正酣,听他谈论了一阵俄乌冲突。可惜时光匆匆,谁曾想那次之后竟成永别,空留遗憾。
不是所有的离开都曲终人散,活着的人有回忆,离开的人有眷恋。如今,先生和我们已天各一方,但他老人家对我们的谆谆教诲和真情实意,我会铭记终身。相信先生已化作天上永恒的星星,会永远微笑地看顾我们,也会一直为我们指引前进的方向。宋代词人辛弃疾在悼念理学家朱熹的祭文中提到一句:“孰谓公死,凛凛犹生”。此时此刻,当契吾心。
先生之风,山高水长。最后谨奉联以怀:
笔底烟霞,浴心抚慰平阴文艺,忽随冷月沉蒿里;
抛雷甩电,夜雨润泽玫乡风物,长待春芽发新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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