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丨红薯情思

红薯情思

牛存金

在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的农作物中，我爱那众口交誉的小麦玉米，大名鼎鼎的大豆高粱，但对家乡的红薯别有一番感情。

爱的起因可说是由来已久了。那是在我五六岁的时候，跟妈妈到坡里去玩。见妈在栽红薯苗，我也模仿妈的动作栽了一棵。妈说：“别乱动，你栽不活的。”我不信，就做了标记。后来去看，它不仅活下来了，而且几经熏风吻面，日沐雨浴，反长得蔓壮叶碧，蔚为可观！从那时起，我就对它油然生出一种喜爱之情。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红薯有了进一步的了解：红薯，属旋花科，一年生或多年生草本植物，祖居美洲，于十六世纪迁入我国。而今大江南北，遍布它的足迹；山间沟壑，到处可觅它的踪影。了解多了，一种意念在我心头潜滋暗长了。红薯，可与北方的小麦媲美，可与南国的金稻争辉。这种意念久萦心头，使我不得不对它讴歌赞美！

红薯具有极强的生命力，它从不苛求人们对它的待遇。无论把它插入肥田沃土之中，还是植根于贫瘠之壤，都能安身立命。它有倔犟的自强不息的秉性，更有那超乎寻常的复苏生命的因子，不像别的什么庄稼，稍有不满，就给人以死亡和倒伏的威胁。也许，人们对这种特性不屑一顾，但是我要说——还是从那次见闻说起吧！

那是六月的一天，一场特大的暴雨过后，我怀着一种惆怅的心情，跟着隔壁的王大伯，蹚着滚滚的洪水奔向了田野。啊，高粱被风雨吹打得东倒西歪，可怜巴巴地弯着腰；玉米有的连根拔起，狼狈地倒在地上，叶子上沾满了泥汤儿。可再一看，那满山遍野的红薯呢？叶上滚动着水银般的水珠儿，却更加油绿，生机勃勃。王大伯告诉我，红薯可不那么娇贵，就是把它冲得露出根系，它也能吮吸大地母亲的乳汁，竭力伸长柔韧茎蔓，舒展墨绿的叶子，结出丰满的果实。

红薯茎蔓细长，匍匐于地，叶心脏形至掌状深裂，样子极平常。也许有人认为，它既没有高粱秀颀挺拔的风姿，也没有玉米亭亭玉立的躯体，更没有小麦那婀娜多姿的美容，算不得万物中的佼佼者。然而，它含而不露，居功不骄，不像别的什么庄稼，把果实高高挂在顶端，搔首弄姿，向人们炫耀示意，以引起人们的注目和赞赏。红薯憨厚朴实，落落大方，也不缺乏温情。从落地第一天起，就用那无华的叶子，用泥土掩藏着果实，谦虚地默无声息地生长。只有当人们需要时，它才慷慨地敞开胸襟，袒露出它的赤子之心！

红薯味道清新浓郁，沁人心脾，它除供人们食用外，还可以制糖、酿酒、加工成味精、淀粉、柠檬酸等。近来，又被医学专家定为预防癌症的首选。它的茎蔓和叶子是上好的牲口饲料。总之，它把全身毫不保留地献给了人们，可谓大公无私。而更令人称赞的是，它是当之无愧的高产之王，如种植得当，每亩地可达万斤。我曾经去过山东省博物馆，我看到令人惊讶的两株红薯，一株53斤，一株47斤。

也许有人会说：红薯吗?也太寒酸太平常了，大雅之堂根本没有它的席位，更少有学者名流为它著述立传。可是我要说，这也许是人们的世俗、偏见和孤陋寡闻所致。有一段时间，我就对它造成偏见和抱怨，认为地瓜高产的优点是不可磨灭的，但是顿顿吃天天吃，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以致有些厌恶它。只是经过一次刻骨铭心的经历后，我才认识到了它的价值！

那是不堪回首的上世纪六十年代，我国遭受了持续三年的旱涝之灾，又逢苏联背信弃义，拤我们的脖子，逼我们偿还务债，欲致中国人民于死地。为了还清债务，我们上至领袖、下至普通百姓都勒紧腰带过日子。自然，我们那穷山恶水的村庄更是无法度日。为了活命，不少人都背井离乡去东北拓荒，有的去外地乞讨。这时候，国家适时地投放了一批救济粮后，又发出号召，多种植高产的红薯！人们响应号召，广为种植，赢得高产。正是这不为人重视的红薯，救了许多嗷嗷待哺的人的生命，帮我们度过了大的难关！

随着知识的增多，我才知道，地瓜是从菲律宾引进来的。为了引进它，先辈们真是绞尽脑汁，费尽了心血。开始，船员们把地瓜苗放进箱子或藏在隐蔽处，被菲律宾人和统治者西班牙人发现后，把船员一顿毒打。后来，船员陈振龙把地瓜秧苗偷偷绞进粗大的缆绳里，才偷偷地带回了祖国。这两年，正巧福建全省大旱，正是这些地瓜首立战功，解决了人们发燃眉之急，救了许多人的生命！从此以后，地瓜在我国传播开来，安身立命，并渐渐流传到北方。所以人们尊敬地称陈振龙为“地瓜之父”。 可以这么说，红薯来我国后立下了赫赫战功！

这样屈指算来，在我国农作物近代史上，作用之大，利民之广，红薯不能不占据前位。也正因为此，它才得以繁衍流传，遍布于世。后来，因为它有着某方面的不足，人们不再以它为主食，甚至有些人对它产生了冷落之情。但是，我们这些从死亡线上活下来的人们，谁又能会把它忘怀呢？

啊！家乡的红薯，你没有富丽堂皇的出身，也没有起死回生的妙用，同其它作物一样，一年一度，春种秋实。但是，你真，你善，你美！你不娇不骄，不阿不媚，堪称人生的楷模。看到或想起你，我就不能不联想到，那些千千万万用心血和汗水创造历史的人们，那些用尸骨铺平幸福之路而又不为人知的革命先烈，不正是有这种美德么？

哦！令人难忘的家乡的红薯！

牛存金：山东省平阴县人，本科学历，副高职称，中学校长。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家协会会员，在报刊发上表小说、散文100多篇。其中长篇小说《风雨民师》获得《小说选刊》第二届全国小说笔会一等奖。《红玫花儿开》获《华文文学》全国短篇小说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