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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鹁鸪声里麦灌浆》文/侯保军

侯保军

05-03 08:09

鹁鸪声里麦灌浆

侯保军

又听鹁鸪声。五月的风掠过田野,把麦浪染成一片浓稠的金绿色,灌浆期的麦穗沉甸甸地垂着,像缀满了月光凝成的珠玉。那熟悉的鸣叫忽然从院角草窠里钻出来,惊得晾晒的棉被轻轻一颤,恍惚间竟分不清,这声音是穿过三十载光阴的回响,还是此刻正栖在枣树浓荫里的生灵低吟。

它们总爱挑最热闹的地方落脚。青苔斑驳的老水缸沿上,沾着露水的石榴枝杈间,甚至晾衣绳上晃悠的蓝布衫后头,都藏着那团灰扑扑的身影。咕咕咕,像含着蜜的老陶罐被轻轻叩响,尾音打着旋儿钻进窗棂,把灶台上做玉米粥的白雾都熏得绵软起来。母亲弯腰择菜时,菜叶上的水珠会跟着节奏轻颤;父亲蹲在门槛上卷旱烟,烟蒂上的火星也随着鸣叫明明灭灭。

这声音里裹着整个村庄的魂灵。谁家新酿的槐花蜜开了坛,谁家的黄牛嚼着带露的青草,谁家的小囡追着蜻蜓摔进麦秸垛,鹁鸪都知道。它们是麦田里的诗人,用湿润的啼鸣给灌浆的麦穗押韵,给晒场边的石磙谱曲,连村口老柳树皴裂的树皮里,都渗出这婉转的乡音。

这个季节是母亲最闲赋的日子,她时常搬个杌扎子倚门而坐,为我纳鞋底做鞋,那麻线穿过鞋底,扯拉时,发出吱吱的响动声,同院子这鹁鸪声在我耳畔响起久闻的乡音的旋律。有时那些鹁鸪会咕咕地跑院子中央,同母亲歪着头对视,母亲便撒些麦粒给它们吃,于是它们便在庭院里叫的更欢了。嘀嘀咕咕地成为母亲解闷的乐曲

这是故乡独有的音响,多少年后听见是故乡萦绕于村庄的思乡乐曲。

田里麦子在灌浆,只要浇上一地的井水,让它们在这五月的节气里铆足劲比肩生长吧,母亲只需背着草筐在地边转一下,像检阅他的卫兵一样在路边拔上一筐满满的草回家,草筐里的有各种草,有苦菜,婆娑丁又叫蒲公英,紫酥菜,迎风菜,金不换,沙溜菜,猪耳朵。母亲除了喂猪喂鸡以外,大多的长在路边田里的野菜是可以吃的。像苦菜叶,沙溜菜,可以拌起来加蒜泥,加食腊,盐,味精拌凉菜,香油,味道,沙溜菜是长在坡边的沙丘上,像松树叶,掐了嫩叶沸煮一下咀嚼在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脆响里带着草之清香,紫酥菜有薄荷的味香,叶菜紫红,可以沾上薄面糊当炸鱼吃,咬在嘴里酥脆,带着薄荷的清香,迎风菜是做菜饼的主原料,还有灰菜,不过灰菜水汽太大,有菠菜的味道,迎风菜却有小青白菜的味道,吃起来菜气清香。母亲大多用来做菜饼,她手巧,两张圆圆的单饼摊上拌好馅的迎风菜,然后一合,捏紧圆边,在铁鏊子上翻烙,半个时辰,一张张绿馅带着烙出云霞色的迎风菜饼出熟了出锅了。母亲用刀切四四角,我敞开肚皮欢吃吧,吃出小猪拱食的贪婪。在那个年代,母亲在五月的鹁鸪声里用野菜清香食物,喂养我少年的成长。

暮色漫过青瓦时,鹁鸪声愈发清亮。我站在新翻修的水泥院里,看着晾衣绳上翻飞的白衬衫,恍惚又见着从前:晾衣绳是褪色的麻绳,衬衫是补丁摞补丁的蓝布衫,而鹁鸪,正蹲在歪脖子枣树上,把夕阳唱成一汪摇曳的碎金。

如今,在这个宁静的午后,再次听到鹁鸪的叫声,就像遇见了一位阔别已久的老友,那些关于故乡、关于童年的美好回忆,瞬间涌上心头。我站起身,走出院子,抬头望向那棵老树,虽然依然没能看到鹁鸪的身影,但那声声啼叫,却仿佛在告诉我,它从未走远,一直在记忆的深处,守护着我对故乡的眷恋。

春风十里,不如鹁鸪繁华都市的一隅,这久违的鹁鸪声,如同一股清泉,滋润着我干涸的心田;又似一把钥匙,打开了那扇通往故乡的大门。我知道,无论岁月如何流转,无论身在何方,故乡的鹁鸪声,都将永远是我心中最温暖、最动听的旋律

作者简介:侯保军,男,70后,居泰安大汶口,十九岁发表文章,山东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泰安市书画会员,泰安岳岱岳区美术家协会会员。作品见《北京文学》《散文选刊》《海外文摘》《中华文学》《散文百家》《时代文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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