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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散文丨生日

尹燕忠

05-11 19:13

生 日

李良

是不是出于自私我说不清,但我确实只记得自己的生日。在我们老家一带,无论家财万贯还是良田千顷,六十六岁之前是不过生日的。我曾经问过村上的老人,为什么六十六岁之前不过生日?他们都说,六十六岁之前过生日会折寿。

为什么?他们都说不清,但都无一例外的贯彻执行。

其实,即便到了六十六,到了八十大寿,如果有父母在也还是不能过生日,因为有父母这棵大树罩着,儿辈张扬必招祸殃。所以,生日的记忆便在人们的脑海中渐渐淡漠,乃至习以为常的消失。所以,庆贺六十六岁大寿就成了山乡人心中的大事。

按照乡俗,庆贺“六十六”的仪式要在六十六岁到来的那个春节之前举办,与生日无关,但此后就可以年年给老人过生日了。所以,庆贺“六十六”大寿之后,做儿女的一定要知道并记住老人家的生日。但在娘的“六六”庆寿仪式之后问她老人家生日,娘不说,只回答两个字:“忘了。”再三追问,始终不说。我知道,老人家是怕我们做儿女的花钱又添麻烦。恍然间记起家乡一句叫做“孩儿的生日娘的苦日”的俗话。

便问娘:我的生日是哪天?娘诧异地盯着我看:“问你的生日干嘛?”我腆着笑脸说:“您自己的生日忘了,可不能等我老了的时候孩子们问起我的生日,我也不知道吧?”娘可能是在猜度我的用意,便推诿说:“你让我慢慢儿想想,慢慢儿想想......”终于,娘告诉了我的生日。但却说:“老了就是老了,过什么生日?没啥意思。”我知道,娘这是在努力填补我的遗憾。但我永远记住了自己的生日。并且从那一年开始,每到我生日那天总要回家,跟娘说说话,陪娘吃顿饭,无论哪位发小邀请,我都婉言谢绝。有一回,我生日那天恰巧县里开会,而且还规规矩矩地摆放着席签。说实话,那天的会议内容我记住很少,因为只想着如何脱身回家。熬到十一点多,还不见散会的迹象,而回老家的乡间大客蓬上午只有十一点二十分一班了。我再也坐不住,悄悄跟坐在旁边的同志说了实情,请他散会时把我故意摆放在桌上的包包带回去。回到家已近下午一点。进门前恰恰碰到三婶。三婶说:“你娘出来进去七八趟了,一个劲儿地嘟念说,今儿是你的生日,今儿是你的生日……”我的眼里立刻湿润了。

一步迈进家门,娘正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看见我进门,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眼泪汪汪,声音颤颤地说:“你怎么回来了?你怎么回来了……”我用力把涌出的泪水阻挡回去,笑着说:“回来过生日呀,今儿不是我的生日吗?”娘说:“俺没忘,俺没忘,俺能忘吗……”我随口说:“您这么好记性,怎么就记不住自己的生日呢?”娘也随口说:“你是俺的儿呀,俺能忘……”娘的话突然刹住了,眼里的泪水却忽然涌出来:“俺就知道,你为嘛问你的生日,俺就知道……”我也忍不住眼里的泪水,笑着说:“娘,你别忘了,俺是您的儿呀!”那天,是我这辈子过的最好、最幸福、最难忘记的一个生日。

我没问娘,但我知道,那肯定也是娘这辈子过的最好、最幸福的一个“生日”!一转眼,娘已经走了十五年。但每到生日那天,我总会想起娘和跟她老人家过的每一个生日。

不能忘,不敢忘,每个做儿女的都不能忘:儿的生日,娘的苦日啊!

2018年8月15日      

 小注:中午,孩子们来了,孙女还订了蛋糕,才知道是母亲节。于是想起了这篇小文,算是一位八十老翁对母亲的怀念吧。

李良森,网名义和庄主。1946年生,1962年初中毕业回乡务农。1979年起有剧本参加县、市汇演,1980年陆续有散文、小说在省市报刊发表,时有小奖。

1985年签约长清县文化馆合同创作员,1988年正式调入。1993年评聘文创二级,1996、1998年先后任县(区)文联、政协副主席,进入公务员系列同时失去职称评聘资格,所幸始终没有放弃文学创作,尤其2006年离岗后时间自控。几十年来出版长篇小说、中短篇小说集、报告文学、民间文学、旅游文学等十余部。

其中主编《长清民间文学集成》获国家艺术科学领导小组先进工作者称号,《山楂峪闹剧》获济南市首届泉城文艺(民间文学)奖;长篇小说《相思河》获济南市精神文明建设精品工程奖、泉城文艺奖,长篇小说《义和庄》获省、精品工程奖和泉城文艺奖;《燕儿燕儿快來吧》获市精品工程奖和泉城文艺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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