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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蜂菜》文/侯保军

侯保军

06-14 20:22



马蜂菜记

侯保军

在乡野广袤的天地间,有一种生命力堪称传奇的植物——马蜂菜,学名马齿苋。它的别名繁多如星子,马齿菜、马苋菜、猪母菜、瓜子菜……每一个名字都带着泥土的温度,承载着不同地域的记忆。故乡的土地上生长着许多可食可药的草木,地黄根、小蓟草(乡人称七菜芽子)、灰灰菜……但唯有马蜂菜,既能在乡野间肆意生长,又能以独特的美味与药效,在岁月长河里书写着属于自己的篇章。

从六月开始,暑气初盛,马蜂菜便开启了它肆意生长的旅程。房前屋后、草垛缝隙、石砾堆间,甚至光滑的水泥路面裂缝里,只要有一滴水的滋养、一粒种子的落脚,它便能扎根生长。暗红色的茎蔓如灵动的蛇,贴着地面蜿蜒伸展,肥厚的椭圆形叶片宛如碧玉,层层叠叠地簇拥在茎上。待它占领大片领地,便会开出金灿灿的小花,宛如缀在绿毯上的小太阳。花谢结籽后,风、雨、老农的草筐都成了种子的摆渡人,无论落在何处,它总能倔强地延续生命。

我与马蜂菜最初的缘分,源于年少时反复的上火之苦。那时,牙痛与半边脸肿胀如同噩梦,火烧火燎的疼痛让我夜不能寐。在缺医少药的年代,母亲翻出古老的偏方,在房前屋后寻来鲜嫩的马蜂菜。她将马蜂菜放进蒜臼子,加入白矾、芝麻、粗盐,捣成带着草木清香的泥状,再用厚布裹好,轻轻敷在我红肿发烫的脸上。日复一日,这份带着泥土芬芳的良药,竟神奇地驱散了病痛。从那时起,貌不惊人的马蜂菜,便在我心中占据了特殊的位置。




马蜂菜的模样质朴无华。暗红色的茎柔软光滑,像是被晚霞浸染过,透着大地的厚重;叶片肉质肥厚,形似马齿,表面泛着温润的光泽,宛如被岁月打磨过的翡翠。每当微风拂过,成片的马蜂菜轻轻摇曳,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乡野间的故事。它们从不挑剔生长环境,贫瘠的土地、墙角的缝隙、石板路的裂痕,都是它们安身立命的家园。田间地头,它们与杂草共生,在庄稼的缝隙中顽强生长;庭院角落,它们悄然绽放,为单调的砖瓦增添一抹生机;即便在被烈日炙烤的石板缝里,也能看到它们倔强地昂着头,向着阳光生长,展现出蓬勃的生命力。

在乡村生活中,马蜂菜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清晨,露水还挂在草叶上,我便跟着爷爷挎着竹篮,去田间地头采摘马蜂菜。远远望去,嫩绿的马蜂菜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仿佛在向我们招手。爷爷总能一眼分辨出最鲜嫩的植株,他一边采摘,一边给我讲述饥荒年代的故事:那时,无数人靠着马蜂菜充饥,才熬过了最艰难的岁月。听着这些故事,指尖触碰到马蜂菜厚实的叶片,我心中涌起一股敬意——这小小的野菜,竟承载着无数人的生存希望。

采摘回来的马蜂菜,需经过精心处理才能登上餐桌。先将其放入清水中反复揉搓,洗净叶片与茎秆上的泥土;接着投入沸水中焯水,翻滚的热水中,马蜂菜由嫩绿转为墨绿,涩味也随之消散。沥干水分后,它便成了百变食材。

父亲最擅长凉拌马蜂菜。他将焯水后的马蜂菜随意切碎,蒜泥的辛辣、食腊的醇香、细盐的清冽、味精的鲜美依次加入,最后撒上一把新鲜的葱花。木筷搅动间,蒜香裹挟着腊味升腾而起,翠绿的菜身裹着透亮的油膜,乳白的蒜泥与星星点点的葱花相互映衬,宛如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卷。入口时,果酸率先在舌尖炸开,紧接着腊香与蒜味层层漫开,葱叶的清冽为这道菜画上完美的句号,酸辣醇厚的滋味让人欲罢不能。

而母亲的马蜂菜饺子,则是记忆中最温暖的味道。她将马蜂菜与五花肉细细剁碎,加入葱姜蒜等调料,搅拌成香气四溢的馅料。母亲擀的饺子皮薄厚均匀,包饺子时手法娴熟,指尖翻飞间,一个个小巧玲珑的饺子便整齐地排列在案板上。当饺子下入沸水,它们如同欢快的小元宝,在锅中上下翻滚。咬开热气腾腾的饺子,汤汁四溢,马蜂菜的清香与肉馅的醇厚完美交融,每一口都饱含着母亲的爱意。那些年,马蜂菜面饼、马蜂菜锅塌也成了夏日餐桌上的常客,支撑着一家人度过炎炎酷暑。




多余的马蜂菜被晒成干菜,装袋保存,断断续续能吃到寒冬腊月。过年时,泡发后的干马蜂菜与腊肉同炒,成了餐桌上最受欢迎的佳肴。

马蜂菜顽强的生命力,恰似扎根土地的故乡人。无论生活多么艰苦,他们总能像马蜂菜一样,在贫瘠的土地上顽强生长,用勤劳与坚韧创造属于自己的价值。如今,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愈发注重养生,马蜂菜凭借丰富的维生素、矿物质和膳食纤维,以及清热解毒、凉血止血的功效,从救命野菜摇身一变成为养生佳肴。

马蜂菜,这小小的野菜,在岁月的流转中,用它的顽强与美味,编织出了我记忆中最美的画卷。像在土地上不息劳作故乡人,生生不息的繁衍劳作,在平凡朴实无华中奉献自已的一生。它是乡村给予我的馈赠。



侯保军,男,70后,居泰安大汶口,十九岁发表文章,山东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作品见《北京文学》《散文选刊》《海外文摘》《中华文学》《散文百家》《时代文学》中国食品》《现代银行等全国各地报刊杂志。《齐鲁晚报》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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