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不老，亘古常新

文/曙光

在济南古城历史文化街区深处，有一处很隐秘又名气很大的泉—濯缨泉。过往的日子里，我常来此泉游泳，也常在周边古老又潮范十足的曲水亭街、百花洲及藏匿在繁华背后的老街巷转悠，探寻历史缝隙中的故事，品味悠久灿烂的文化，沉浸式体验老济南闲适恬淡的生活。这里的每个泉池、每条街巷、每处建筑，无不刻满沧桑岁月留下的印记，无不凝聚千年古城的历史遗留与文化积淀，都是可以讲述故事，又可以继续故事的场所。

老城区规模不大，却内含乾坤，区位优势明显，听得见泉水叮咚，望得见湖光山色。鼎沸喧哗的泉城路商业圈，大隐于市又人来人往的众多老街巷，趵突泉、黑虎泉、珍珠泉、五龙潭四大泉群，天然泉水湖泊大明湖，都在老城区内或紧挨环绕老城缓缓流淌的泉水河流护城河。

古城历史文化街区位于老城核心区域，是济南泉水文化、古城风韵的集中展示区，也是时下兴起的Citywalk的好地方。这一带密布着21处泉池，构成珍珠泉泉群。有的泉养于高墙大院深闺中，有的泉散落街巷或民宅里。每个泉都是一粒珍珠，都值得人们去细数、珍惜。这方土地上与溪水相伴的曲水亭街、后宰门街、芙蓉街等，都是古韵悠长的老街。街上沧桑又不失活力的老宅，文艺浪漫的店铺商号，来来往往的青春面孔，给人一种青春无期限，永远都会有的感觉。

“恨此中、风月本吾家，今为客。”饱经时光冲刷的鞭指巷、将军庙街、双忠祠街等街巷，状元府、题壁堂、城隍庙等古建筑，都保持着本真的面貌，记录着济南的宗教足迹，延续着老济南的生活方式，自然也系念着老济南人的牵挂，牵动着客居他乡游子们的缕缕乡愁。

身为地道的泉城人，清澈的泉水中，古老的街巷里，叠映着我多少身影？叠印着我多少脚印？我已数不清，却总感觉值得多来、多逛、多品。爱家乡是本分，将家乡注入文字是心愿。近年来，我写了多篇讲述老城风土人情的文章，却依然放不下笔，总觉得古城历史太久远、文化积淀太深厚、人气、商气、烟火气太浓郁，而且还有更多的济南元素不断进入人们的视野，走进人们的心里。每当来此，不经意间就会碰到新事物、听到新故事、遇见新面孔。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濯缨泉明朝时被圈进德王府，亦称王府池子。清朝改德王府为巡抚衙门，濯缨泉被划出官衙大院回归民间。有出局人，就有入场者，脱去了骄奢淫逸之气，濯缨泉成为百姓游玩、游泳、洗衣的场所，一派市井情态。濯缨泉还称“流杯池”，文人们每年都来此办诗酒盛会，美其名曰“曲水流觞”。我思忖，正是沾染了泉水的灵秀，才成就了李清照、辛弃疾、张养浩等文坛巨擘，来济南的杜甫、曾巩、赵孟頫等才会留下千古美谈。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李清照这首如梦令，不知陶醉了多少文人，词中“溪亭”是否珍珠泉畔的溪亭泉？我心生疑窦。有文字记载的是，濯缨泉曾与珍珠泉相连，汇泉成湖，可通舟楫。

“东更道，西更道，王府池子，二郎庙。”老城区是济南旧时光的缩影，每条街巷、每处老建筑，都有自己独特的故事，都记载着城市的荣辱兴衰，很适合穿越时空回味往事。置身其中，你可以在原汁原味的城市肌理中，触摸济南的历史厚重感，感受泉城的人间烟火气，印证实实在在的时代变迁。日月无声交替，那些沁在泉水里的神话传说，遗落街头巷陌的斑驳往事，流传在土话民俗中的久远故事，都代表着老济南的一种风采，都值得人们放慢步调细细品味。

济南是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漫步老街旧巷，脚下步步青石，浓郁的历史气息迎面而来。清泉、古桥、老街、旧宅，一个个古城符号把人们带入时光长廊。济南又是一座古今叠合的城市，现代新城快速崛起，蓬勃着城市的生机与活力。依我看来，一座城的魅力，在于它的摩登时尚，更在于它的历史文化底蕴深厚。相比高楼鳞次栉比、路网四通八达的现代新城，老城略显陈旧简陋，但古今文化触碰交融，非物质文化遗产丰富，泉城特色风貌鲜明，老济南生活印迹浓厚，更能展现济南历史资源的丰沛，人文积淀的厚重。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时光无形流转，过往的日子都是记忆，或多或少，或深或浅。居住老城边半辈子，我对老城一直怀有浓烈的情感。每每来此，总会泛起旧时的回忆，更有向未来的探寻。以前，来王府池子游泳、游玩的人天天络绎不绝，欢声笑语在这里聚集并弥漫开来，上演着一幕幕尘世间的热闹。快乐会传染，我和妻也常畅游泉中，玩过瘾了，再把甘冽的泉水带回家，闲来一壶茶，安享静时光。再回眸，那段旧时光，想想都觉得有趣。老济南人习惯了用古老的方式碾压生活的日常，泉边张家大院及老旧民宅，不只是物理上的存在，也是沧桑历史的见证。院中取水、赏泉、听流水声，日子美着呢！

泉水生生不息，上承千年，连接古今，见证着历史步履，书写着时代篇章。珍珠泉泉群汇流成溪的泉水，穿街绕巷，一路欢快，流经曲水亭街、百花洲、汇入大明湖。历经千年历史演变，老城非但未老，反而在不断更新提升中亘古常新。“金街”泉城路商圈总是人山人海，既有档次高端的商厦酒店，也有最接地气的商业街区，引领着山东商业的新时尚、新潮流。以古风古韵形式打造的宽厚里，拿捏住了“吃”的精髓，频频火出圈。

老济南最浓郁的人间烟火、最真实的生活故事，都蕴藏在老街巷里，都氤氲在泉水中。徜徉古城街区，街巷阡陌纵横、泉水潺潺流淌、民居炊烟袅袅、形成小桥流水人家的格局。如此宝藏之地，自然会受到官府的青睐。山东省、济南府、历城县三级治所都曾设在老城区，一些街巷也以官衙命名，如按察司街、布政司街、县西巷等。珍珠泉是流溢着雍容华贵之气的泉，自元朝始就一直深藏在皇亲、官衙的高墙内，直至2002年珍珠泉大院才部分对外开放，还泉于民，黎民百姓才得以一睹珍珠泉芳容。

济南是一座被故事和诗意浸润的城市，到处透着雅致与韵味。古朴和新颖结合、典雅与现代相映的曲水亭街，是泉城特色风貌的典型代表，如今也是文创产品的集结地，有本土原创的，也有兼容外来的。“春日游，杏花吹满头。”街上虽不见杏花芬芳吐蕊，却有身穿汉服、头戴簪花的靓丽女孩，将古街点缀得五彩斑斓。商机盎然的地方，必然牵动人们的脚步。芙蓉街每天不知有多少人走进来，又走出去？花样繁多的风味小吃，绝对让你有一种“人间即风味，美食即相逢”之感。后宰门街尊重文化差异，有中餐馆，也有西方教堂，还有精致的小茶馆、酒吧，有情调的咖啡馆等。改造提升后，百花洲以全新的姿态重新开园。一处处砖青瓦绿、文化多元的院落，成为观美景、赏文创、尝美食、品民俗、绘写年轻时尚的火爆打卡地，无论古典韵味，还是浪漫小资，总能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格调。老城内阡陌小巷众多，又绝不雷同。辘轳把子街长仅20多米，却有形形色色的小店铺24家。一眼望到头的金菊巷，曾诞生“燕喜堂饭庄”“咸宜钱庄”等济南老字号。济南最窄的巷翔凤巷，宽仅0.8米。

古老与青春交汇，厚重与灵动交融。短短的起风桥街，却有着长长的故事可以讲述。青迹斑斑的起风桥、清澈的泉水、典雅的月亮门，组成绝佳取景拍摄地，镜头定格的每一帧都美到心底。旧时，起凤桥街是通往府学文庙的必经之路。清朝时街上曾建“腾蛟起凤”牌坊，勉励学子们寒窗苦读，谋求仕途上加官晋爵。起风桥也是王府女儿出嫁起轿的地方。一个地理符号存在数百年已属不易，起风桥街不仅是一条街，更是一段旧时岁月的见证，一幅描摹老城光阴的画卷。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相比从前，濯缨泉有一种缺乏人气的凄凉。禁游，必然有其考量，但生活总是在矛盾中继续，不管愿不愿意承认，少了游泳者及凑热闹的人，泉池静得有点怪异。泉水是济南人眼中的聚宝盆，美在包容性与融合性，不仅要拉动城市文旅，也应最大限度为民所用。

千年古城，穿越茫茫时空，汇聚了多元的文化、风俗和传统，既有旧时光，也有新时代。而今，济南不再以低调的姿态前行，而是以“拼”的劲头砥砺奋进。许多人感叹：济南正在下一盘大棋，一座现代化国际大都市正向我们走来。

2024年7月23日

段曙光，笔名曙光。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济南市作家协会会员。文章散见于“齐鲁晚报”“济南时报”“老朋友”杂志等。齐鲁晚报青未了副刊签约作家。